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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山东老家过年，一连数日天寒地冻，风如刀割。老妈悠悠叨咕了一句：「今年闰二月，春脖子长。」可怜笔者虚度四十寒暑，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说法。看到儿子感兴趣，她接着解释：虽然「打春」了，春天露头了，但是脖子长，进入真正暖和的春天，还需要很长时间。
反正也是暖屋「猫冬」、家人团坐，老妈的话匣子一打开，又翻腾出了更多东西。比如：「春脖长，孩找娘；春脸短，找汗衫。」春脖子长，天气冷，小孩自然就要跟妈妈要衣服穿；有的年月，春天时间短，很快就天气炎热，要早早穿汗衫凉快了。这些从不曾见于书本的东西，是一辈一辈的妈妈们口口相传留下来的，浸润着切身体验的生活哲学。还有一句：「囤里有余粮，不怕春脖长。」那是对春天青黄不接的饥饿记忆的铭刻与警惕。
谈兴愈浓，笔者还提起儿时听的「皮猴精」的民间故事。经妈妈指导「复习」，才想起故事里三姐弟分别叫：扫帚疙瘩、笤帚疙瘩、炊帚疙瘩。忽有豁然开朗之感：莫言小说里的司马库、司马粮父子，刘震云笔下的老农张拳头和儿子张砖头、张石头，这种起名法则，灵感也许正是得自「皮猴精」之类的故事。这些「土味」十足的名字，仿佛随手捡拾，承载着粗粝卑微的生活，却又充满挣扎生长的韧性。
几十年城市化大潮，传统农耕社会已渐远去。很多俗语、谚语，悄然沉没到岁月长河的幽深河底。无人打捞，甚至无人知晓。莫言每每从故乡老人追忆过去的缓慢河流里，汲取神秘感情和思想武器，而对自己身上沾染的「机智的上流社会」的虚情假意和聪明伶俐感到羞愧。他的这种敏锐和自觉，正是作品能够触动人的根本。
可是，现在或以后，有几个人会记得春天是「长脖子」的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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